狐夢
余友畢怡庵,倜儻不群,豪縱自喜。貌豐肥,多髭。士林知名。嘗以故至叔刺史公之別業,休憩樓上。傳言樓中故多狐。畢每讀青鳳傳,心輒向往,恨不 一遇。因於樓上,攝想凝思。既而歸齋,日已寖暮。時暑月燠熱,當戶而寢。. 寖 部首 部首外筆畫 10 總筆畫 13 | |||||
注音一式 ㄐ|ㄣˋ | |||||
漢語拼音 j n | 注音二式 j n | |||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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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6. 當 部首 田 部首外筆畫 8 總筆畫 13 | 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
注音一式 ㄉㄤ | 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
漢語拼音 d n | 注音二式 d ng | 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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睡中有人搖之。醒而卻視,則一婦人,年逾不惑,而風雅猶存。畢驚起,問其誰何。笑 曰:「我狐也。蒙君注念,心竊感納。」畢聞而喜,投以嘲謔。婦笑曰:「妾齒加長矣,縱人不見惡,先自漸沮。有小女及笄,可侍巾櫛。明宵,無寓人於室,當即 來。」言已而去。
18. 慚沮 | ||||
注音一式 ㄘㄢˊ ㄐㄩˇ | ||||
漢語拼音 c n j | 注音二式 ts n ji | ||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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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2. 及笄 | ||||
注音一式 ㄐ|ˊ ㄐ| | ||||
漢語拼音 j j | 注音二式 j j | ||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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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. 巾櫛 | |||||
注音一式 ㄐ|ㄣ ㄐ|ㄝˊ | |||||
漢語拼音 j n ji | 注音二式 j n ji | |||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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至夜,焚香坐伺。婦果攜女至。態度嫻婉,曠世無匹。婦謂女曰:「畢郎與有夙緣,即須留止。明旦早歸,勿貪睡也。」畢與握手入幃,款曲備至。事已,笑曰:「肥郎癡重,使人不堪!」未明即去。
1. 款曲 | |||||||
注音一式 ㄎㄨㄢˇ ㄑㄩ | |||||||
漢語拼音 ku n q | 注音二式 ku n chi | |||||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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既夕自來,曰:「姊妹輩將為我賀新郎,明日即屈同去。」問:「何所?」曰:「大姊作筵主,去此不遠也。」畢果候之。良久不至,身漸倦惰。纔伏案頭,女忽入曰:「勞君久伺矣。」乃握手而行。奄至一處,有大院落。直上中堂,則見燈燭熒熒,燦若星點。
俄而主 人至,年近二旬,淡妝絕美。斂衽稱賀已,將踐席,婢入白:「二娘子至。」見一女子入,年可十八九,笑向女曰:「妹子已破瓜矣。新郎頗如意否?」女以扇擊背,白眼視之。二娘曰:「記兒時與妹相撲為戲,妹畏人數脅骨,遙呵手指,即笑不可耐。便怒我,謂我當嫁僬僥國小王子。我謂婢子他日嫁多髭郎,刺破小吻,今果然矣。」大娘笑曰:「無怪三娘子怒詛也!新郎在側,直爾憨跳!」頃之,合尊促坐,宴笑甚懽。
憨跳
顽皮。 明 徐士俊 《春波影》第一出:“他是个豪公子,性儿有些嘈杂憨跳。” 清 蒲松龄 《聊斋志异·小翠》:“夫人往责女,女俯首微笑,以手刓牀。既退,憨跳如故。”
忽一少女抱一貓至,年可十一二,雛髮未燥,而豔媚入骨。大娘 曰:「四妹妹亦要見姊丈耶?此無坐處。」因提抱膝頭,取肴果餌之。移時,轉置二娘懷中,曰:「壓我脛股酸痛!」
二姊曰:「婢子許大,身如百鈞重,我脆弱不堪。既欲見姊丈,姊丈故壯偉,肥膝耐坐。」乃捉置畢懷。
入懷香耎,輕若無人。畢抱與同杯飲。大娘曰:「小婢勿過飲,醉失儀容,恐姊夫所笑。」少女孜孜展笑,以手弄貓,貓戛然鳴。大娘曰:「尚不拋卻,抱走蚤蝨矣!」
二娘曰:「請以貍奴為令,執箸交傳,鳴處則飲。」
2. 耎 部首 而 部首外筆畫 3 總筆畫 9 | |||||||||
注音一式 ㄖㄨㄢˇ | |||||||||
漢語拼音 ru n | 注音二式 ru n | |||||||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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眾如其教。至畢輒鳴。畢故豪飲,連舉數觥。 乃知小女子故捉令鳴也,因大喧笑。二姊曰:「小妹子歸休!壓煞郎君,恐三姊怨人。」小女郎乃抱貓去。大姊見畢善飲,乃摘髻子貯酒以勸。
視髻僅容升許;然飲之,覺有數斗之多。比乾視之,則荷蓋也。二娘亦欲相酬。畢辭不勝灑。二娘出一口脂合子,大於彈丸,酌曰:「既不勝酒,聊以示意。」畢視之,一吸可盡;接吸 百口,更無乾時。女在傍以小蓮杯易合子去,曰:「勿為奸人所弄。」置合案上,則一巨缽。二娘曰:「何預汝事!三日郎君,便如許親愛耶!」畢持杯向口立盡。 把之膩軟;審之,非杯,乃羅襪一鉤,襯飾工絕。二娘奪罵曰:「猾婢!何時盜人履子去,怪道足冷冰也!」遂起,入室易舄。女約畢離席告別。女送出村,使畢自 歸。
瞥然醒寤,竟是夢景;而鼻口醺醺,酒氣猶濃,異之。至暮,女來,曰:「昨宵未醉死耶?」畢言:「方疑是夢。」
女曰:「姊妹怖君狂譟,故託之夢,實非夢 也。」女每與畢弈,畢輒負。女笑曰:「君日嗜此,我謂必大高著;今視之,只平平耳。」畢求指誨。女曰:「弈之為術,在人自悟,我何能益君?朝夕漸染,或當有異。」居數月,畢覺稍進。女試之,笑曰:「尚未,尚未。」畢出與所嘗共弈者游,則人覺其異,咸奇之。
畢為人坦直,胸無宿物,微洩之。女已知,責曰:「無 惑乎同道者不交狂生也!屢囑慎密,何尚爾爾!」怫然欲去。畢謝過不遑,女乃稍解;然由此來寖疏矣。積年餘,一夕來,兀坐相向。與之弈,不弈;與之寢,不 寢。悵然良久,曰:「君視我孰如青鳳?」
曰:「殆過之。」
曰:「我自慚弗如。然聊齋與君文字交,請煩作小傳,未必千載下無愛憶如君者。」畢曰:「夙有此 志;曩遵舊囑,故秘之。」
女曰:「向為是囑,今已將別,復何諱?」問:「何往?」
曰:「妾與四妹妹為西王母徵作花鳥使,不復得來。曩有姊行,與君家叔兄, 臨別已產二女,今尚未醮;妾與君幸無所累。」畢求贈言,曰:「盛氣平,過自寡。」遂起,捉手曰:「君送我行。」至里許,灑涕分手,曰:「彼此有志,未必無會期也。」乃去。
康熙二十一年臘月十九日,畢子與余抵足綽然堂,細述其異。余曰:「有狐若此,則聊齋之筆墨有光榮矣。」遂志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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