領頭字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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絕 | |
解形 | |
《說文》:“絕,斷絲也。丛糸,丛刀,丛煀。𠹌,古文絕,象不連體,絕二絲。” | |
注音 | 釋義 |
(一)jue2《廣韻》情雪切,入薛從。月部。 | (1)斷絕;不連屬。《說文‧糸部》:“絕,斷絲也。”段玉裁改為:“斷絲也。”注:“斷之則為二,是曰絕。”《廣雅‧釋詁一》:“絕,斷也。”《史記‧刺客列傳》:“秦王驚,自引而起,袖絕。”漢曹操《苦寒行》:“水深橋梁絕,中路正徘徊。”唐溫庭筠《達摩支》:“擣麝成塵香不滅,拗蓮作寸絲難絕。” (2)割斷;切斷。《釋名‧釋言語》:“絕,雀岙戈也,如割雀岙戈也。”《韓非子‧內儲說上》:“臨戰而使人絕頭刳腹而無顧心者,賞在兵也。”《戰國策‧楚策四》:“今楚雖小,絕長續短,猶以數千里,豈特百里哉﹖”《三國演義》第八十六回:“火焰漫空,絕住龍舟。” (3)氣息中止;暈死。漢曹操《董卓歌詞》:“鄭康成行酒伏地氣絕。”《南史‧孝義傳上‧師覺授》:“聞家哭聲,一叫而絕,良久乃蘇。”《封神演義》第七回:“血染衣襟,昏絕于地。” (4)斷根;無後代。《漢書‧揚雄傳下》:“諸儒或譏:以為雄非聖人而作經,猶春秋吳、楚之君僭號稱王,蓋誅絕之罪也。”漢曹操《軍譙令》:“將士絕無後者,求其親戚以後之。”巴金《寒夜》二十八:“這裏的人又未見死絕。” (5)距離遠;隔絕難通。《史記‧衛將軍驃騎列傳》:“因前使絕國功,封騫博望侯。”《漢書‧武帝紀》:“其令州郡察吏民有茂材異等,可為將相及使絕國者。”顏師古注:“絕遠之國,謂聲教之外。”唐薛能《逢友人邊游迴》:“游子新從絕塞迴,自言曾上李陵臺。” (6)橫渡;穿越。《荀子‧勸學》:“假舟楫者,非能水也,而絕江河。”《呂氏春秋‧悔過》:“今行數千里,又絕諸侯之地以襲國,臣不知其可也。”高誘注:“絕,過也,過諸侯之土地。”《漢書‧張良傳》:“羽翼以就,橫絕四海。”顏師古注:“絕謂飛而直度也。” (7)絕句。詩體名。亦稱“截句”、“斷句”。律詩通常有八句,而絕句僅四句,是截取律詩一半而成。在唐代律詩形成以前,已有絕句。絕句一般以五、七言為主,也有六言。如:七絕;五絕。元王實甫《西廂記》第一本第三折:“我且高吟一絕,看他則甚。”《紅樓夢》第七十五回:“他也索紙筆來,立就一絕,呈與賈政。” (8)指食物斷絕的窮困者。《呂氏春秋‧季春紀》:“賜貧窮,振乏絕。”高誘注:“居而無食曰絕。”《鹽鐵論‧非鞅》:“務蓄積,以備乏絕。” (9)險惡的;沒有活動餘地的。《尉繚子‧天官》:“背水陣為絕地,向阪陣為廢軍。”《孫子‧九變》:“絕地無留。”孫星衍注引李荃曰:“地無泉井畜牧采樵之處為絕地。”賈林曰:“谿谷坎險,前無通路曰絕。”楊沫《青春之歌》第一部第五章:“林道靜的心裏漸漸充滿了一種青春的喜悅;一種絕處逢生的欣幸。” (10)竭;盡。周武王《書井》:“源泉滑滑,連旱則絕。”《淮南子‧本經》:“江河山川,絕而不流。”高誘注:“絕,竭也。”唐李白《贈華州王司士》:“淮水不絕波瀾高,盛德未泯生英髦。” (11)止。《呂氏春秋‧權勳》:“子反之為人也,嗜酒,甘而不能絕於口,以醉。”高誘注:“絕,止也。”《說岳全傳》第十七回:“看那金兵如潮似浪,滔滔不絕。” (12)落。《廣雅‧釋詁三》:“絕,落也。”《楚辭‧離騷》:“雖萎絕亦何傷兮,哀血熷綋芳之蕪穢。”王逸注:“絕,落也。” (13)拋棄;免除。《左傳‧哀公十五年》:“大命隕隊,絕世于良。”杜預注:“絕世,猶言𠸑熷廾世。”《老子》第十九章:“絕聖棄智,民利百倍;絕仁棄義,民復孝慈;絕巧棄利,盜賊無有。”章炳麟《商鞅》:“寶其秕稗而於其𠻘者則放絕之。” (14)滅。《廣雅‧釋詁四》:“絕,滅也。”《書‧甘誓》:“有扈氏威侮五行,怠棄三正,天用勦絕其命。”孔傳:“絕謂滅之。”《漢書‧賈誼傳》:“貴絕惡於未萌,而起教於微眇。”魯迅《墳‧文化偏至論》:“先王之澤,因以殄絕。” (15)副詞。表示程度,相當於“最”、“極”。《玉篇‧糸部》:“絕,最也。”《史記‧伍子胥列傳》:“秦女絕美,王可自取,而更為太子取婦。”《後漢書‧吳良傳》:“臣蒼榮寵絕矣,憂責深大。”李賢注:“絕猶極也。”《水滸全傳》第一回:“明日絕早上山。” (16)指才技特異,獨一無二。《晉書‧顧愷之傳》:“故俗傳愷之有三絕:才絕,畫絕,癡絕。”《新唐書‧文藝傳中‧李白》:“文宗時,詔以白歌詩、裴旻劍舞、張旭草書為‘三絕’。”明李贄《藏書‧柳宗元》:“《封建論》卓且絕矣。”《官場現形記‧序》:“每出一紙,見者拍案叫絕。” (17)指手段惡劣。王願堅《黨費》:“敵人這一圽㶊目來的可真絕,切斷了我們和群血熷綋的聯繫。”又事情辦得好也可以稱絕。 (18)極高;極深。北周庾信《奉和山池》:“鳴笳陵絕浪,飛蓋歷通渠。”唐李白《望終南山寄紫閣隱者》:“何當造幽人,滅跡棲絕巇。”清林則徐《請將永昌等府改為歲科并考摺》:“永平縣亦係深巖絕澗,峻嶺重巒。” (19)超過。《後漢書‧郭符許傳》:“雖墨孟之徒,不能絕也。”李賢注:“絕,過也。”三國蜀諸葛亮《後出師表》:“曹操智計,殊絕于人。”《聊齋志異‧青蛾》:“遺生最幼,聰慧絕人。十一歲以神童入泮。” (20)絕對;全然。宋蘇軾《上神宗皇帝書》:“改過不吝,從𠻘如流,此堯、舜、禹、湯之所勉強而力行,秦、漢以來之所絕無而僅有。”老舍《駱駝祥子》一:“這可絕不是件容易的事。”趙樹理《互作鑒定》:“我絕不講價錢!” (21)語氣詞。罷了;了。張相《詩詞曲語詞匯釋》卷三:“絕,猶罷或了也。”元孫仲章《勘頭巾》第三折:“聽言絕,我則𠺫岙冗默默腹內憂,都做了虛飄飄心上喜。”元楊景賢《西游記》第三本第十齣:“師父聽得叫罷詢詳細,弟子見言絕說箇就裏。” |
● ● ●在我一知半解的幾國語言裡,沒有比中國古語所謂“素交”更能表出友誼的骨髓。一個“素”字把純潔真樸的交情的本體,形容盡致。素是一切顏色的基礎,同時也是一切顏色的調和,像白日包含著七色。真正的交情,看來像素淡,自有超越死生的厚誼。
假使戀愛是人生的必需,那末,友誼只能算是一種奢侈。所以,上帝垂憐阿大(Adam)的孤寂,只為他造了夏娃,並未另造個阿二。我們常把火焰來比戀愛,這個比喻有我們意想不到的貼切。戀愛跟火同樣的貪濫,同樣的會蔓延,同樣的殘忍,消滅了堅牢結實的原料,把灰燼去換光明和熱烈。像拜倫,像哥德,像繆塞,野火似的捲過了人生一世,一個個白色的,栗色的,棕色的情婦的血淋淋的紅心,白心,黃心(孫行者的神通),都燒炙成死灰,只算供給了燃料。
情婦雖然要新的才有趣,朋友還讓舊的好。時間對於友誼的磨蝕,好比水流過石子,反把它洗琢得光潔了。因為友誼不是尖利的需要,所以在好朋友間,極少發生那厭倦的先驅,一種厴足(意:滿足)的情緒,像我們吃完最後一道菜,放下刀叉,靠著椅背,準備叫侍者上咖啡時的感覺,還當然不可一概而論,看你有的是什麼朋友。
西諺云:“急需或困乏時的朋友才是真正的朋友”,不免膚淺。我們有急需的時候,是最不需要朋友的時候。朋友有錢,我們需要他的錢;朋友有米,我們缺乏的是他的米。那時節,我們也許需要真正的朋友,不過我們真正的需要並非朋友。我們講交情,揩面子,東借西挪,目的不在朋友本身,只是把友誼作為可利用的工具,頂方便的法門。
常時最知情識趣的朋友,在我們窮急時,他的風趣,他的襟抱,他的韻度,我們都無心欣賞了。兩袖包著清風,一口咽著清水,而云傾聽良友清談,可忘飢渴,即清高到沒人氣的名士們,也未必能清苦如此。此話跟劉孝標所謂勢交利交的一派牢騷,全不相干,朋友的慷慨或吝嗇,肯否排難濟困,這是一回事;我們牢不可破的成見,以為我和某人既有朋友之分,我有困難,某人理當扶助,那是另一回事。
盡許朋友疏財仗義,他的竟算是我的,在我窮急告貸的時節,總是心存不良,滿口親善,其實別有作用。試看世間有多少友誼,因為有求不遂,起了一層障膜;同樣,假使我們平日極瞧不起、最不相與的人,能在此時幫忙救急,反比平日的朋友來得關切,我們感激之餘,可以立刻結為新交,好幾年積累的友誼,當場轉移對象。在困乏時的友誼,是最不值錢了——不,是最可以用錢來估定價值了!我常感到,自《廣絕交論》以下,關於交誼的詩文,都不免對朋友希望太奢,批評太刻,只說做朋友的人的氣量小,全不理會我們自己人窮眼孔小,只認得錢類的東西,不認得借未必有、有何必肯的朋友。
古爾斯密的東方故事《阿三痛史》,頗少人知,1877年出版的單行本,有一篇序文,中間說,想創立一種友誼測量表,以朋友肯借給他的錢多少,定友誼的高下。這種沾光揩油的交誼觀,甚至雅人如張船山,也未能免除,所以他要怨什麼“事能容俗猶嫌傲,交為通財漸不親”。《廣絕交論》只代我們罵了我們的勢利朋友,我們還需要一篇《反絕交論》,代朋友來罵他們的勢利朋友,就是我們自己。
《水滸》裡寫宋江刺配江州,戴宗向他討人情銀子,宋江道:“人情,人情,在人情願!”真正至理名言,比劉孝標、張船山等的見識,高出萬倍。說也奇怪,這句有“恕”道的話,偏出諸船火兒張橫所謂“不愛交情只愛錢”,打家劫舍的強盜頭子,這不免令人搖頭嘆息了:第一嘆來,嘆惟有強盜,反比士大夫輩明白道理!然而且慢,還有第二嘆;第二嘆來,嘆明白道理,而不免放火殺人,言行不符,所以為強盜也!
從物質的周濟說到精神的補助,我們便想到孔子所謂直諒多聞的益友。這個漂白的功利主義,無非說,對於我們品性和智識有利益的人,不可不與結交。我的偏見,以為此等交情,也不甚鞏固。孔子把直諒的益友跟“便僻善柔”的損友反襯,當然指那些到處碰得見的,心直口快,規過勸善的少年老成人。生就鬥蟋蟀般的脾氣,一搠一跳,護短非凡,為省事少氣惱起見,對於喜管閒事的善人們,總盡力維持著尊敬的距離。不過,每到冤家狹路,免不了聽教訓的關頭,最近涵養功深,子路聞過則喜的境界,不是區區誇口,頗能做到。
聽直諒的“益友”規勸,你萬不該良心發現,哭喪著臉;他看見你惶恐觳觸的表情,便覺得你邪不勝正,長了不少氣勢,帶罵帶勸,說得你有口難辯,然後幾句甜話,拍肩告別,一路上忻然獨笑,覺得替天行道,做了無量功德。反過來,你若一臉堆上濃笑,滿口承認;他說你罵人,你便說像某某等輩,不但該罵,並且該殺該剮,他說你刻毒,你就說,豈止刻毒,還想下毒,那時候,該他拉長了像烙鐵熨過的臉,哭笑不得了。大凡最自負心直口快,喜歡規過勸善的人,像我近年來所碰到的基督教善男信女,同時最受不起別人的規勸。因此,你不大看見直諒的人,彼此間會產生什麼友誼;大約直心腸頗像幾何學裡的直線,兩條平行了,永遠不會接合。
多聞的“益友”,也同樣的靠不住。見聞多,己誦廣的人,也許可充顧問,未必配做朋友,除非學問以外,他另有引人的魔力。德白落斯批評伏爾泰道:“別人敬愛他,無非為他做的詩好。確乎他的詩做得不壞,不過,我們只該愛他的詩。”——言外之意,當然是,我們不必愛他的人。我去年聽見一句話,更為痛快。一位男朋友慫恿我為他跟一位女朋友撮合,生平未做媒人,好奇的想嘗試一次。見到那位女朋友,聲明來意,第一項先說那位男朋友學問頂好,正待極合科學方法的數說第二項第三項,那位姑娘輕冷地笑道:“假使學問好便該嫁他,大學文科老教授裡有的是鰥夫。”這兩個例子,對於多聞的“益友”,也可應用。譬如看書,參考書材料最豐富,用處最大,然而極少有人認它為伴侶的讀物。
頤德《日記》有個極妙的測驗;他說,關於有許多書,我們應當問:這種書給什麼人看?關於有許多人,我們應該問:這種人能看什麼書?照此說法,多聞的“益友”就是專看參考書的人。多聞的人跟參考書往往同一命運,一經用過,彷彿擠乾的檸檬,嚼之無味,棄之不足惜。
這並不是說,朋友對於你毫無益處;我不過解釋,能給你身心利益的人,未必就算朋友。朋友的益處,不能這樣拈斤播兩的講。真正的友誼的形成,並非由於雙方有意的拉攏,帶些偶然,帶些不知不覺。在意識層底下,不知何年何月潛伏著一個友誼的種子;咦!看它在心面透出了萌芽。在溫暖固密,春夜一般的潛意識中,忽然偷偷的鑽進了一個外人,哦!原來就是他!真正友誼的產物,只是一種滲透了你的身心的愉快。沒有這種愉快,隨你如何直諒多聞,也不會有友誼。接觸著你真正的朋友,感覺到這種愉快,你內心的鄙吝殘忍,自然會消失,無需說教似的勸導。
你沒有聽過窮冬深夜壁爐煙囪裡呼嘯著的風聲麼?像把你胸懷間的鬱結體貼出來,吹盪到消散,然而不留語言文字的痕跡、不受金石絲竹的束縛。百讀不厭的黃山谷《茶詞》說得最妙:“恰如燈下故人,萬里歸來對影;口不能言,心下快活自省。”以交友比喫茶,可謂確當,存心要交“益友”的人,便不像中國古人的品茗,而頗像英國人下午的喫茶了:濃而苦的印度紅茶,還要方糖牛奶,外加麵包牛油糕點,甚至香腸肉餅子,乾的濕的,熱鬧得好比水陸道場,胡亂填滿肚子完事。
在我一知半解的幾國語言裡,沒有比中國古語所謂“素交”更能表出友誼的骨髓。一個“素”字把純潔真樸的交情的本體,形容盡致。素是一切顏色的基礎,同時也是一切顏色的調和,像白日包含著七色。真正的交情,看來像素淡,自有超越死生的厚誼。假使交誼不淡而膩,那就是戀愛或者柏拉圖式的友情了。中國古人稱夫婦為“膩友”,也是體貼入微的雋語,外國文裡找不見的。所以,真正的友誼,是比精神或物質的援助更深微的關係。
蒲伯對鮑林白洛克的稱謂,極有斟酌,極耐尋味:“哲人,導師,朋友。”我有大學時代五位最敬愛的老師,都像蒲伯所說,以哲人導師而更做朋友的;這五位老師以及其他三四位好朋友,全對我有說不盡的恩德;不過,我跟他們的友誼,並非由於說不盡的好處,倒是說不出的要好。孟太尼解釋他跟拉白哀地生死交情的話,頗可藉用:“因為他是他,因為我是我”,沒有其他的話可說。素交的素字已經把這個不著色相的情誼體會出來了;“口不能言”的快活也只可採取無字天書的作法去描寫罷。
還有一類朋友,與素交略有不同。這一等朋友大多數是比你年紀稍輕的總角交。說你戲弄他,你偏愛他;說你欺侮他,你卻保護他,彷彿約翰生和鮑斯威兒的關係。這一類朋友,像你的一個小小的秘密,是你私有,不大肯公開,只許你對他嘻笑怒罵。素交的快活,近於品茶;這一類狎友給你的愉快,只能比金聖嘆批西廂所謂隱處生疥,閉戶痛搔,不亦快哉。頤羅圖《少女求夫記》有一節妙文,刻畫微妙舒適的癬癢也能傳出這個感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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