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件撤退往事。說是他後來在湖南參加學生軍,跟着部隊到了廣州。當晚他們一班人住的那間屋裏有電燈,還有個鐘。班長派他值班,這值班其實也就一個任務:十二點鐘關燈。
「別看這任務簡單,」瘂弦說,「對當時的我來說,卻有着兩大難題。一是那是我生平第一次看到鐘,不知道十二點在這鐘上是個甚麼位置。另外我那也是第一次看到電燈,不知這電燈該怎麼關。看鐘的難題我設法解決了。關燈的難題卻真的把我難倒。那電燈用根繩高高地吊在屋子中間,還有個玻璃球包着,怎麼着才能把它吹滅呢?我就去撿了根小棍,到了十二點,我端上個凳拿着那小棍去捅燈泡,一戰友大概被我這動靜弄醒了,一見我如此這般行狀,搶過我的棍,伸手把旁邊一根小繩一拉。啪地一下燈就滅了。我這才進入到現代社會。」
不愧是曾經拿過表演金獎的,瘂弦那不動聲色的繪聲繪色,把一個鄕巴佬小孩的形象活現眼前,一下子把我笑倒,都忘了自己正在端莊斯文扮淑女了,哈哈哈哈哈哈地笑得稀里嘩啦!此刻回想起來,還兀自搖頭,多粗魯,多失禮呀!
兒歌為一種文學,以其出於自然也;各地俱有,稍有不同。余所收者有四、五十首,純駁參半。茲錄兩篇:一為「閹雞啼」、一為「指甲花」,皆家庭事 也。「閹雞啼」云:『閹雞雊雊啼,新婦早早起。上大廳,拭棹椅;落灶下,洗碗箸;入繡房,作針黹。大家大官攏歡喜,阿諛兄、阿諛弟,阿諛恁厝父母爻教 示』。「指甲花」云:『指甲花,笑微微;笑我陳三■〈忄麥〉嫁無了時。馬前戴珠冠,馬後迾涼傘;笨憚查某困較晏。頭無梳、面無洗,腳帛頭,拖一塊;乳的 流,囝的哭。大伯、小叔■〈忄麥〉來食下畫,青狂查某弄破灶』。此歌兩首,一寫勤勞、一寫懶怠;繪影繪聲,各極其妙。若以格調音律而論,則前作較勝(按臺 語「善」曰「爻」、「要」曰「■〈忄麥〉」、「阿諛」呼「阿老」,詳載「臺灣語典」)。